2014年10月29日 星期三

[TIDF]與誰何干

作者-林宗諺

<與誰何干>(Nobodys Business)Alan BERLINER導演在1996年所發表的作品。他近身拍攝他的父親,一位晚年自我封閉、自我否定的老人,透過訪問身邊的親人與以前紀錄的影像拼湊出父親的經歷與故事,與導演最想知道的一個答案:為什麼父親當年會與母親離婚?



老邁父親在拍攝的過程中一直不理解,認為自己的故事並不精彩,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沒有人會看這部電影。願意拍攝這部影片的原因單純只是幫助導演完成作業。有趣的是,在拍攝與訪的過程中,透露出Alan父親是一個幽默富有智慧的人,並非過去不精彩,而是因為離婚並自己選擇封閉過去。

我們心底總會有隻字不想提的往事,對於這位父親而言,對婚姻的失敗是他不想被提及的。母親是外向洋溢的新女性,兩人在婚後的期許同,於是互動上漸漸失去的平衡,一方在追求自己,一方開始覺得寂寞,最後封閉了心。

影片探討著一個人的自我認同,最後影片在全國播放,使父親一夕成為名人,在整個過程中父親都在與過去的習慣與負面情感做對抗。從悲觀消極的自我否定到勇於嘗試,逐漸拾起年輕時對自己的愛。

導演的父子關係與父親在影片中的轉變十分有趣,也讓我們看到面對過去情感的一種方式。幽默一直都是生活不可或卻的調味劑,它可以讓用較輕鬆的度去面對過去的痛苦,它可以不言而喻的表示支持與理解,這也是這對父子漸漸地能對對方寬心道出心底歷史的管道。製作這部是這對父子非常重要的時刻:導演有機會與父親一起走過過去沒參與到的心底孤單,給對父親最溫暖的陪伴。也許因為如此,父親才能繼續將故事說下去,才能願意再回去看過去的那段孤單,而不再如此孤單

父親與兒子一直都在一個玄妙的關係,他們如此緊緊相依卻又看來這麼疏遠。




紀錄片是一個充滿活力、充滿情感的情感輸出,能呈現我們都預期不到的面向。在創作的過程中,拍攝者與被攝者的互動交流也是紀錄片帶來的實質價值。在這部影片中拍攝電影作業是一個完美的破冰管道,讓一對父子可以花數個小時面對面的交談,製造出一個專屬的時空,讓雙方重新探索自己,直接間接的影響了彼此後續的人生。


圖片來源:TIDF官網

2014年10月22日 星期三

[TIDF]小川紳介:壓制之森

1960年後日本經濟高度成長帶來的後遺症,引發以日本東京大學、早稻田大學為首的大規模學生抗爭運動,抵制超收學生、學費調漲與要求校園民主化、第二次的反美日安保條約等各種因素進入全面性的抗爭。

抗議學生以罷課、罷考、設置路障、佔領等方式進行運動,最盛時期在東京都內55所大學因此封鎖校園。高崎經濟大學的學生自治會也進行抗爭,小川紳介透過壓制之森捕捉抗爭勢力趨緩、瀕臨瓦解時,參與學生在各方壓力下展現的人性。


高崎經濟大學以開除學生學籍退學處分,讓學生失去學生身分面對成人社會的壓力,或是由家庭裁判所讓學生面對家長的質疑,以及使用國家機器來破壞學生的佔領行動。以各種權力手段造成學生龐大的壓力,逐步瓦解抗爭者自身的基礎,斷絕學生之間的聯繫。最後,剩下十位學生留在學生自治會的學生會館中持續對學校提出抗議。

早上他們各自去打工維持生計,晚上回到學生會館,彼此對話共同生活。思辯馬克思主義的內在化、審視自身紀律是否足夠嚴格、探究抗爭行動的意義,將各自所處的混亂一一呈現。基於對體制的不信任而衍生的抗爭,信念在心中擴張促使各種運動,運動中又產生更多不信任,最終再也回不去了。成為體制性矛盾中生出的獨立組織。

畫面以大量的特寫,近距離紀錄學生的表情,帶有強烈的壓迫感。儘管片中沒有深刻描繪事件的細節,但透過字幕與旁白介紹得以大致明白背景。這樣的交代使觀眾對其行動的緣由有所理解,學生之間深刻思辯自我質疑的過程刻劃出人性的脆弱與複雜,個體理性的交談、不過度情感渲染,讓學生能夠獨特不平淺有尊嚴的被表現。

紀錄片拍攝,被攝者如何在影片中被呈現,始終存在道德問題。如果不只以觀者的角度來看紀錄片,而是以被攝者的角度來思考,你會希望如何被呈現呢?


在太陽花運動期間由紀工會發起群眾募資,集結大量運動影像與多位紀錄片工作者共同製作的「太陽.不遠即將在10/31於濟南路上戶外放映,曾經參與318太陽花運動的人們,以這樣的群體被紀錄下來有什麼感覺呢?

期待在10/31
後聽到大家的聲音

相關文章:[TIDF]運動影像X影像運動-太陽.不遠 製片、導演座談

2014年10月21日 星期二

[TIDF]貪欲帝國

打開窗戶揮揮手,加入我們吧!
坐在輪椅上難以言語的韓惠景,仰著頭對三星總部高聳的大樓一字字緩慢但堅定的喊著。低下頭,她說:我以為三星是最棒的才加入,可是三星對我做了什麼?我只是認真工作而已


記錄韓國三星企業生產線上年輕員工因長期暴露在有毒物質的工作環境中相繼罹患癌症、罕見疾病後,三星不願承認錯誤、認定職業災害,給家屬、社會大眾真實的道歉。家屬捧著逝去親人的遺照與三星對抗了七年,在今年23月隨著貪欲帝國與又一個承諾兩部影片在韓國公映後,三星首度公開承認錯誤,南韓法院也判決家屬勝訴。

鏡框內看惠景瘦弱的身軀,在復健室裡學習站立,好不容易拉直了身軀,卻止不住搖晃,重心不穩的向後倒下。導演問惠景:為什麼怎麼堅定的想對抗三星?惠景說:什麼都不做,會很生氣。看看過去,再看看現在。儘管,我們都知道她此刻生病的樣子有多麼憔悴。導演仍殘酷的追問:現在跟過去有什麼不一樣。惠景吃力的說:像個傻子,不能說話,一首歌都無法唱。

另一位員工允靜罹患腦瘤,從能獨自看診到後來逝去。俯視靈車欲開往三星總部遭到阻擋的畫面,無聲的畫面清晰聽到觀眾的啜泣聲,我們都感受到相同的心痛。

導演始終與對抗三星的家屬一起,但是無論是鏡頭或敘述的方式,都保持相當的距離冷靜看著眼前事情的發生。提出的問題幾乎是抽離了情感,近似白目的殘酷。也因此讓當事者、事件有表達的空間,給觀眾超乎想像壓迫到極致的真實情緒。


貪欲帝國獲得這屆TIDF國際競賽片首獎,評審克勞德.朗茲曼頒獎時肯定此片有力量的控訴南韓工業巨頭三星,奪取工人的健康甚至是性命。導演傳承了紀錄片的傳統,揭露大企業的虛偽,展現非比尋常的勇氣,希望有更多人看到這部影片。

導演李里炯在得獎感言中坦承拍攝此片時,她不知道拍攝能夠幫助病痛、抗爭中的員工與家屬什麼?他們告訴她,只要能有更多人聽到他們的故事,就能帶來勇氣。


片末看見樂觀的惠景認為:就算自己受到這些磨難,仍然覺得自己是有福的。她的樂觀與堅定帶給身邊的人許多繼續下去的勇氣。這也是在紀錄片中我得到的珍貴收穫。

2014年10月20日 星期一

[TIDF]祭之馬

活生生的馬,怎麼能就這樣殺掉他們?

經歷海嘯,馬廄滅頂卻奇蹟似存活下來的馬,因為處於核災輻射區,日本政府要求將存活下來的馬匹安樂死。飼主說: 活生生的馬,怎麼能就這樣殺掉他們?

福島核災20公里內為隔離區,人們必須離開,馬廄裡的馬只能孤伶伶留在沒有人的管制區。儘管飼主留下所能留下的全部飼料,兩周後回來38匹馬中仍有9匹餓死,一條條肋骨清晰的浮現在焦躁不安倖存的馬身上。

311地震後23天,導演松林要樹進入一般媒體採訪都不輕易踏入的管制區內。正在福島拍攝相馬看花:消失的福島的松林要樹,見到躺在地上死去的馬,心想這些生命的逝去都是因為人類造成的,難辭其咎的愧疚感成為使命將這一切記錄下來。也因此祭之馬想刺激觀眾思考的正是,從人類操弄馬匹荒謬的一生反思人類本質的面貌。


松林要樹與名為鏡尋的馬在管制區內相遇,鏡尋嚴重發炎腫脹的生殖器脫垂裸露著,形狀就像核電廠爆炸時衝上天際的蕈狀雲。他說:鏡尋就像承載了人類發展核電廠的業障一樣。也從此開始跟著鏡尋走這一段人禍下顛沛流離的路程。

在飼主的爭取下鏡尋與其他倖存的馬匹得以離開無人的管制區來到暫時安置處。由於牠們來自管制區政府機關認為有輻射汙染的疑慮禁止牠們離開馬廄,又顧及牠們可能成為每年供應市場一萬匹食用馬的其中一匹,而有諸多限制,包含獲得醫療的限制;因此,如同囚禁一般馬匹僅能在約1.5坪大的空間中打轉,因為活動量不足無論吃得再多牠們依舊瘦弱。

在保證鏡尋與其他來自輻射災區的馬只會成為千年相馬野馬追祭典的祭祀用馬,不會被宰殺食用後,才得以到馬廄外洗澡、奔跑。鏡尋的感染逐漸好轉,可是已經傷到神經,所以生殖器無法回復原本的樣子。距離祭典還有一段時間,北海道的馬場願意提供受傷的馬匹照料,於是,鏡尋與另一匹馬經歷陸運、海運來到北海道。

抵達時,牠們眼中透露著無限驚恐,另一匹馬更是癱軟在貨車上任人拖下車。鏡尋的兩隻前腿遭貨架割傷,烏黑的毛色上沾染著兩片鮮紅。看著這一切,我已感到如坐針氈既難堪又無力。然而,故事仍繼續,我無法閃避。一幕鏡尋仰天吼著有如對人類的控訴一般,或許,我們可以說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為什麼要去承擔這樣的控訴。但是這不表示我們不曾跟造成這些事情的人有相同思維,甚至無形間助長了這些人間煉獄的發生。

在與朋友介紹這部影片時,描述鏡尋故事時他就問:為什麼不直接讓馬在管制區內安樂死?
是否,自認身處事外的我們如同官員一般都失去了平等看待萬物的能力?
扮演著造物者駕馭萬物的生命,操弄牠們的生死,在人類自我利益與價值觀的考量下殘忍的毫不遲疑!

看著鏡尋無辜圓亮的大眼,對人類施予牠的苦難,我們,怎麼能不感到愧疚。

松林要樹導演說他希望這部影片淺顯易懂,像童話故事一樣。雖然我個人覺得這部童話實在太慘忍,但是這或許也是對我們最不慘忍的故事。因為,在面對現實社會時不會有童話破滅的感覺,而是種下改變的勇氣。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錯過TIDF的朋友們,11/8~11/16台中我們也有紀錄片影展將會播映此片。這次千萬別再錯過,松林要樹導演以無比勇氣進入重災區要跟我們說,無比重要的童話故事。

2014年10月18日 星期六

[TIDF]以遺忘為詩

Remember how to forget, no more.
記得如何遺忘,沒了

以遺忘為詩不以然後又然後的敘事方式描述故事,Alan Berliner 精彩的剪接功力將時間軸打斷,在相同的事件、問題上反覆向表舅Adwin Honig提問,有時他能完整記得Alan是誰,有時彷彿初次見面問Alan:你哪位,因此把Adwin時好時壞的記憶狀況說得更加清楚、更加立體。

究竟記憶的意義是什麼?
充滿智慧、善於詞語的傑出詩人Adwin罹患阿茲海默症這毀滅性疾病後,如何記得、如何遺忘。在Alan的詮釋下展現充滿獨特性,屬於詩人的阿茲海默症。


AlanAdwin一起翻閱照片、看以前的影片,就像是在做記憶測驗,藉此來確認Adwin究竟記得多少,忘記了什麼。這不僅對患有阿茲海默症的人是困難的,在生活中我們也會忘記自己曾經出現再什麼場合、說過什麼。只不過我們認為那是如此重要、特別,絕不可能會忘的事,例如:Adwin受西班牙總統頒領封爵徽章的場合。他也忘光了!
但是,Adwin或許忘記他曾經受封,卻沒忘記寫詩。

記憶不是過去發生的事,而是記得的事。
我知道,我有過去,也曾活在其中,但我放棄了
回憶我是誰,我看見的是別人。
不記得,記得的感覺。

正如同Alan:Adwin最吸引我的,是他從沒放棄當一個詩人。
儘管記憶破碎,Adwin使用詞語的能力讓人驚訝,時而不能言語的發出如烏鴉般的叫聲,時而迸出優美的句子;我想不透說出句子的邏輯性,卻仍舊對句子本身傳達的意境有所共鳴。

面對Adwin在家庭上的失敗,Alan殘酷的找來Adwin已經疏離的兩個兒子,談論疏離的原因。矛頭一一指向Adwin在孩子們幼年時期嚴厲苛刻極為傷人的批判,這些傷痛深深刻在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心頭,但是,Adwin卻連自己有兒子都不記得了。對期盼(或需要)道歉與原諒過去的前妻、兒子都成了難堪的狀況。

Alan
Adwin對這些事,有什麼想法?
Adwin
:逝著已逝,過去已去
Remember how to forget, no more.記得如何遺忘,沒了
Remember how to forget, no more.記得如何遺忘,沒了

就像Adwin對於自己逐漸失去的記憶,帶來的好處再次年輕,真實的我」。時間有如倒帶,事件恍若從未發生,也就無從改變、彌補。



Adwin五歲起就抱著對三歲弟弟史丹利意外生亡的愧疚感、父親對他責難的陰霾下活過來,從能仔細描述、表情中能見到他的哀傷一直到他不知道史丹利是誰。他說:沒有什麼是不會忘記的。

忘記我吧!
一天、       一周、一個月
我就在這裡,晚安



不能說他是部美麗的影片,因為他發生的故事是哀傷、殘酷的。但是Alan沒有渲染這樣的不幸,以睿智的辭彙取代濫情、詩意取代傷感,充滿敬意與愛維護著Adwin的尊嚴

圖片來源:TIDF官網

2014年10月15日 星期三

[TIDFx阮聲音]特許時間的終了

張鈺玟
追逐夢想的快樂青春,隨著歲月將現實推向眼前,自我實現與社會化的對抗會帶領我們走向何處?


導演太田信吾與好友增田壯太、富永藏人三人發誓要一起記錄下快樂的青春故事。信吾仰慕高中前輩壯太對音樂的才華,拍攝起壯太與藏人的生命故事,兩人一邊當打工族一邊共組藏人.壯太樂團到處演唱,但是這青春夢想不知不覺間變了調。隨著樂團發展的不順利與現實壓力和壯太的精神疾病,來到24~27這段後青春期的年紀,現實與夢想沒能走在同一個方向上,相互碰撞各自破碎。壯太自殺、藏人成家,都沒有實現音樂夢想。

壯太的遺願要求信吾完成這部影片,幾經自我的掙扎與失去壯太的痛苦,最終完成這部結合戲劇表現、真實影像的影片特許時間的終了。是青春期結束的宣告,但是否帶有與壯太告別的心境,就不得而知,因為我實在不忍心向導演提出這個問題。

也許同樣來到後青春期的這個年紀,現實與夢想同樣相互辯解、妥協著,因此,能體會那些抑鬱、複雜糾結的情緒。第一次觀看影片時感受到壯太生命消逝帶來椎心的刺痛,無法克制的痛哭。第二次觀看時我才能冷靜的看到導演信吾在壯太逝去後的複雜情感在虛構與現實交錯的畫面中,被立體呈現出來。


如同影片開始信吾以舞台劇的方式,扮演著死去的壯太演出死後的世界。死後成為自殺學講師的壯太堅定的對另一位自殺者說:死,並不是結束。你的話、關於你的事都留在別人的記憶中,你有沒有替活著的人想過。表達出對壯太自殺的控訴與憤怒。

從記錄長達五年100多小時的素材中找出能夠表現狀太黑暗面、複雜面的片段,堆積出狀太抑鬱、躁鬱疲憊的生命狀態,讓壯太的自殺不顯得突兀。也就是給觀眾自殺前兆的各種提示,或許觀眾永遠無法理解狀太為何有這些情緒,卻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在虛構的情節中,自殺學講師肯定自己的自殺才能,片末試圖透過另一位自殺者否定他的自殺才能,揭穿壯太懦弱的真相。這或許是信吾不想承認壯太的懦弱,也不想美化自殺行為的折衷方式。

不過在拍攝虛擬部分時發生真實衝突,而未完成預定內容。影片的虛假與真實更加錯亂難辯,也凸顯故事主角本身與人相處上有些虛幻的特質。

另一位主角藏人,單純、樂觀的特質,風格迥異的兩人形成強烈的對比,雖然最後他未能走在音樂的夢想上,成為上班族也成了家。但也因為他的存在讓生命的複雜性、層次感有了相當完整的面貌。三人的後青春期終止在壯太的死去、藏人孩子的出生、信吾這部影片的完成。


真實的人生永遠比虛構的人物更加具有生命力、戲劇性。

圖片來源:TIDF官網

[TIDFx阮聲音]運動影像X影像運動+遇見陌生論壇

此篇文章為記者專欄,內容為論壇感受分享。

林宗諺
紀錄片對我來說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詞。
熟悉是來自紀錄片記錄的就是生活的一切,講著一個觀點或是現象,親切如每個人都有對父母親的想法。每個人都對生活有自己的觀點,因此紀錄片的靈魂就是我們自己對一切事物的感官,再熟悉不過。
陌生是因為如何將抽象的觀點與想法轉成一個可視的畫面或是文字,這需要訓練與練習。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定義紀錄片,它對我來說還是飄渺不定,像是剛醒的夢,他確實在那裡但又無法仔細描述。


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的幾場座談中我逐漸釐清所謂紀錄片對我的意義。

我想每個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意義,而且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人生的意義。
自電機系畢業後,我體悟到唯有科技是無法人過得更快樂,許多時候科技不知覺被用來遮掩或暫時滿足我們的空虛,它是一個包著糖衣的泥沼。 我曾仔細觀察捷運裡每個低頭族使用收手機情況,LINEFB與遊戲佔了大多的比例。對於不斷檢查臉書通知的人、從遊戲尋求快速成就感的人與一直確保自己與大眾同步的人,其中真正無法讓人更快樂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大多時候科技提供我們了一個方便,像是泡麵,解決饑餓卻無法讓你更健康。

我相信影像與文字所能傳達的力量、知識與情感。每位攝影師、影像與文字工作者,都相信自己的作品能在某時某地對某個人有影響,從心底萌芽的改變。
我覺得以直接或反思方式的影像或是文字成為改變世界的方式,是值得的,有意義的。
影像和文字能促進我們思考,逐漸接近自己人生的意義。

紀錄片透過真實發生在地球上的事件來給我們一個思考的機會,它甚至有時太過於強烈,因為你所見到的事物曾經或正在發生於世界上,它是真實的某個生命的故事。所以它能扎實的重擊與深刻地留下印象。當你看見一個少女在影片裡不幸的遭遇,訴說著自己的故事,你會動容,因為她此時此可能還剩受苦著。紀錄片是一個強而有力媒體,紀錄片對於社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意義:它可以留下歷史的記錄並從主流媒體上爭取詮釋權。它讓社會上出現的聲音不只有那幾種。

我在經歷太楊花學運後,從一開始我無所適從,不知道誰對誰錯,到堅信學運訴求並積極參與運動,到最後事件半年後我回去省思,這件事的真實到底是什麼? 
我那時的真實是來自於電視新聞與網路評論,最後再加上現場自己的觀察。我驚覺的發現,似乎不管我多麼努力,對於如此龐大的議題時,我終究只能依賴我能接觸的到媒體。 最可怕的是,主流媒體並無法代表每一個對於事件的角度,甚至去淹沒其他聲音。我們那些完全依賴那些少少的資訊來源來評斷一件事情。


 攝影:林宗諺
紀錄片的價值在於能給我們多個不同的、真實的面相,如同湊齊一片一片拼圖,逐漸將真實拼湊出來。例如在太陽花學運中,是否真的像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紀錄片還能呈現了我們不知道的學運領袖對於運動的壓力與猶豫,與政府官員的苦衷。
紀錄片貼近土地與人民,這是主流消費媒體總是忽略的地方,因此紀錄片更有它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放大被掩沒的聲音,發掘被忽略的故事。

同樣的,一般主流媒體所缺少的,紀錄片並不是百科全書,也不是一個完整的新聞報導,他們都只是完整拼圖中的其中一片。同時,紀錄片更是可以是一個強力又可怕的工具,因為最讓人相信的謊言建立於真實線索上的。真實人物事件的影片,經過刻意安排剪接,是可以製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樣貌,使觀眾相信一個完全相反的事實。
例如Kevin Costner <誰殺了甘迺迪>這部片理所呈現的,基於史實加以改編。當時在美國社會上有極的的爭議,批評作者尊重史實,甚至誤導觀眾對於事件的了解。

紀錄片的形式經過長年的演變與爭論,如今大眾接受的紀錄片形式逐漸多元,也依然在突破中。像是這次TIDF中被選為主視覺影像的典型波蘭純觀察紀錄片<探訪日>、與用生活物品重現場景的<我認為這是最接近的樣子>、超現實畫面搭配文學寓言故事的<迷霧聖城>等,在有些紀錄片的表現上,甚至更趨向Video Art<突尼西亞你好嗎>,用快速抽換的牆面塗鴉,快到你很難反應,最後卻能留下很強烈烈的印象。

對於這麼多形式的紀錄片可能,我感到十分興奮,這也是這次TIDF遇見陌生單元想傳達的:思考什麼是記錄片,而紀錄片可以如何表達?
我有點恍然大悟,對於紀錄片的想像原本還留在黑白、採訪形式與悶,而這次TIDF與講座直接的表現給我看紀錄片的多元與它的彈性。不同的表現方式如動畫、重演,與紀錄片隨著時代都在改變,仔細想想什麼是不是一直隨著時間而改變呢?

講座主講人李道明教授提到,我們把一件作品視為紀錄片,除了它所呈現的內容是真實所存在的事件,更不可或缺的是它以求知識為第一目的的目的性。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看這部電影不是想要被娛樂,而是想要知道某些事情。當我們看李惠仁導演的<不能戳的秘密>時,我們想知道政府對於禽流感的作為,而不是把它當作娛樂時間的讀物。 

但同時,現在的電影分界越來越不清楚,也有不同導演持著不同的看法,例如在2013年台灣上映的<一首搖滾上月球>。導演黃嘉俊認為紀錄片還是要顧慮是否能吸引到觀眾,用一個比較商業的角度去規劃這部片,因此它講究畫面美感, 思考這部片內容的方向應該如何與一般觀眾產生連結:要先引人入勝,才能讓更多人有機會接受到導演的思想。

本來世界上就沒有一定不變的東西,我想如同一切藝術創作,紀錄片持續著演化著。在做紀實攝影創作的我也從紀錄片的思維中得到許多啟發,思考著未來我能怎麼樣在影像中呈現我傳達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