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文章為記者專欄,內容為論壇感受分享。
林宗諺
紀錄片對我來說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詞。
熟悉是來自紀錄片記錄的就是生活的一切,講著一個觀點或是現象,親切如每個人都有對父母親的想法。每個人都對生活有自己的觀點,因此紀錄片的靈魂就是我們自己對一切事物的感官,再熟悉不過。
陌生是因為如何將抽象的觀點與想法轉成一個可視的畫面或是文字,這需要訓練與練習。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定義紀錄片,它對我來說還是飄渺不定,像是剛醒的夢,他確實在那裡但又無法仔細描述。
在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的幾場座談中我逐漸釐清所謂“紀錄片”對我的意義。
我想每個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意義,而且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人生的意義。
自電機系畢業後,我體悟到唯有科技是無法人過得更快樂,許多時候科技不知覺被用來遮掩或暫時滿足我們的空虛,它是一個包著糖衣的泥沼。
我曾仔細觀察捷運裡每個低頭族使用收手機情況,LINE、FB與遊戲佔了大多的比例。對於不斷檢查臉書通知的人、從遊戲尋求快速成就感的人與一直確保自己與大眾同步的人,其中真正無法讓人更快樂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大多時候科技提供我們了一個方便,像是泡麵,解決饑餓卻無法讓你更健康。
我相信影像與文字所能傳達的力量、知識與情感。每位攝影師、影像與文字工作者,都相信自己的作品能在某時某地對某個人有影響,從心底萌芽的改變。
我覺得以直接或反思方式的影像或是文字成為改變世界的方式,是值得的,有意義的。
影像和文字能促進我們思考,逐漸接近自己人生的意義。
紀錄片透過真實發生在地球上的事件來給我們一個思考的機會,它甚至有時太過於強烈,因為你所見到的事物曾經或正在發生於世界上,它是真實的某個生命的故事。所以它能扎實的重擊與深刻地留下印象。當你看見一個少女在影片裡不幸的遭遇,訴說著自己的故事,你會動容,因為她此時此可能還剩受苦著。紀錄片是一個強而有力媒體,紀錄片對於社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意義:它可以留下歷史的記錄並從主流媒體上爭取詮釋權。它讓社會上出現的聲音不只有那幾種。
我在經歷太楊花學運後,從一開始我無所適從,不知道誰對誰錯,到堅信學運訴求並積極參與運動,到最後事件半年後我回去省思,這件事的真實到底是什麼?
我那時的真實是來自於電視新聞與網路評論,最後再加上現場自己的觀察。我驚覺的發現,似乎不管我多麼努力,對於如此龐大的議題時,我終究只能依賴我能接觸的到媒體。
最可怕的是,主流媒體並無法代表每一個對於事件的角度,甚至去淹沒其他聲音。我們那些完全依賴那些少少的資訊來源來評斷一件事情。
攝影:林宗諺
紀錄片的價值在於能給我們多個不同的、真實的面相,如同湊齊一片一片拼圖,逐漸將真實拼湊出來。例如在太陽花學運中,是否真的像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紀錄片還能呈現了我們不知道的學運領袖對於運動的壓力與猶豫,與政府官員的苦衷。
紀錄片貼近土地與人民,這是主流消費媒體總是忽略的地方,因此紀錄片更有它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放大被掩沒的聲音,發掘被忽略的故事。
同樣的,一般主流媒體所缺少的,紀錄片並不是百科全書,也不是一個完整的新聞報導,他們都只是完整拼圖中的其中一片。同時,紀錄片更是可以是一個強力又可怕的工具,因為最讓人相信的謊言建立於真實線索上的。真實人物事件的影片,經過刻意安排剪接,是可以製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樣貌,使觀眾相信一個完全相反的事實。
例如Kevin Costner 在<誰殺了甘迺迪>這部片理所呈現的,基於史實加以改編。當時在美國社會上有極的的爭議,批評作者尊重史實,甚至誤導觀眾對於事件的了解。
紀錄片的形式經過長年的演變與爭論,如今大眾接受的紀錄片形式逐漸多元,也依然在突破中。像是這次TIDF中被選為主視覺影像的典型波蘭純觀察紀錄片<探訪日>、與用生活物品“重現”場景的<我認為這是最接近的樣子>、超現實畫面搭配文學寓言故事的<迷霧聖城>等,在有些紀錄片的表現上,甚至更趨向Video
Art的<突尼西亞你好嗎>,用快速抽換的牆面塗鴉,快到你很難反應,最後卻能留下很強烈烈的印象。
對於這麼多形式的紀錄片可能,我感到十分興奮,這也是這次TIDF遇見陌生單元想傳達的:思考什麼是記錄片,而紀錄片可以如何表達?
我有點恍然大悟,對於紀錄片的想像原本還留在黑白、採訪形式與悶,而這次TIDF與講座直接的表現給我看紀錄片的多元與它的彈性。不同的表現方式如動畫、重演,與紀錄片隨著時代都在改變,仔細想想什麼是不是一直隨著時間而改變呢?
講座主講人李道明教授提到,我們把一件作品視為紀錄片,除了它所呈現的內容是真實所存在的事件,更不可或缺的是它以求知識為第一目的的目的性。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看這部電影不是想要被娛樂,而是想要知道某些事情。當我們看李惠仁導演的<不能戳的秘密>時,我們想知道政府對於禽流感的作為,而不是把它當作娛樂時間的讀物。
但同時,現在的電影分界越來越不清楚,也有不同導演持著不同的看法,例如在2013年台灣上映的<一首搖滾上月球>。導演黃嘉俊認為紀錄片還是要顧慮是否能吸引到觀眾,用一個比較商業的角度去規劃這部片,因此它講究畫面美感,
思考這部片內容的方向應該如何與一般觀眾產生連結:要先引人入勝,才能讓更多人有機會接受到導演的思想。
本來世界上就沒有一定不變的東西,我想如同一切藝術創作,紀錄片持續著演化著。在做紀實攝影創作的我也從紀錄片的思維中得到許多啟發,思考著未來我能怎麼樣在影像中呈現我傳達的事物。